1860年深秋，圆明园的桂花香混着火药味飘散在贤良门前。二十多个穿着灰布衫的太监猫着腰，手里的鸟枪枪管还冒着热气。领头的任亮啐了口唾沫，把裤腰带又勒紧了一扣——这位八品技勇太监心里门儿清：皇上早溜到承德避暑山庄了，八旗兵跑得比兔子还快，眼下能跟洋鬼子掰手腕的，就剩他们这帮“没根儿”的人了。谁也没想到，大清朝最后的骨气，竟是一群阉人用命撑起来的。

这帮太监的来头，要从康熙年间说起。当年少年天子收拾权臣鳌拜，靠的就是一帮练摔跤的小太监。后来这传统传了二百多年，到咸丰年间，技勇太监不光得会拳脚功夫，还得玩得转火枪、射得了箭。可别小看他们，圆明园里藏着的宝贝，平时就靠这群人盯着。可惜，英法联军打上门，园子里就剩六十来个伙计，任亮愣是带着二十多人顶了上去。

1983年清华盖楼挖地基，哐当一声刨出块石碑。上头刻着：“任亮，技勇太监，咸丰十年八月二十二日，在出入贤良门内遇敌接仗，殉难身故。”就这么两行字，把当年那场血战从土里刨了出来。后来翻洋人的战地日记才知道，这帮太监真不是吃素的——法军少校带着两个连往门里冲，愣是被鸟枪弓箭打得退了回去，还有个法国上尉被砍成重伤。

任亮选贤良门当战场，那可是有说法的：这门里头院子窄得跟胡同似的，法军的火力优势根本展不开。最绝的是他们玩心理战——洋鬼子刚想喊话劝降，突然窜出个太监挥刀就砍，后头嗖嗖放冷箭。这招把法国兵唬得一愣一愣的，还以为撞上清军主力了。要不是后头援军来得快，这出空城计没准真能唱成了。

清朝太监生着的时候活得那叫一个憋屈，死了连墓碑上都不能留全名。可就是这么一群人，在主子跑路、官兵溃散的时候，硬是拿命给圆明园续了最后口气。您说他们图什么呢？要说是忠君爱国，咸丰帝早就没影了；要说是护宝贝，园子里的金疙瘩跟他们半毛钱关系没有。任亮墓碑上那句“念食厚禄，必要作忠”，说白了就是职业操守——吃这碗饭，就要对得起这身衣裳。

如今去国博瞅瞅，任亮那块沾着黄土的石碑就躺在展柜里。旁边圆明园的石头柱子焦黑焦黑的，可仔细看，裂缝里还透着点玉似的白——就像那二十多个太监，身子残缺了，骨气倒是透亮。老百姓有句糙话：“瘸驴配破磨，也能转三转。”您品品，这大清朝到最后，可不就是靠这些“破磨”撑了点体面？

（本文揉合清华出土碑文、法国战地手记，外带清宫档案里翻出来的边角料，保真保熟。想刨根问底的，推荐《圆明园劫难记忆》和《太监口述史》。）